雅龙乡布努瑶古老神秘的“掷鸡蛋择墓地”习俗

“掷鸡蛋择墓地”现场。

   雅龙乡布努瑶中的韦姓是本族一大姓氏，其丧葬文化古老神奇，源远流长，历来被誉为布努瑶民间传统文化中最古老、最神秘、最奇特的文化事象之一，其中赓续千年的“掷鸡蛋择墓地”习俗，充满着浓郁的迷信色彩却又耐人寻味，让人惊怵无语，悬念连连。

   布努瑶每当有亲人不幸过世，其传统的丧葬礼仪一般经过报天庭、淋浴、穿丧衣、报丧、入棺、择墓地、开道场、出殡、安葬等过程。在这些礼仪中，“择墓地”环节程序严谨，宗教味十足，甚至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恨不得身临其境目睹一番，探个究竟。

   “择墓地”开始之前，亲戚魔公（同祖宗但已相离七至八代以上的亲戚）跟死者亲人拿来一个生鸡蛋和一张纱纸，将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死者的手上，意为“握蛋”，然后站着面对着死者的尸体（或遗容）用宗教语喃喃念道：

   “沙细哈到——某家严父波X X，某家慈母密X X。今生啊你不白来，今世啊你不枉走；你过奈何桥而来，你过布之路而来。就像山溪水含笑，就像村圃花儿开；你靠舅家花婆保，你靠外家善神护。你成人来跟随父，你长大来随从母；你成人靠母奶水，你长大靠密乳汁。你成人靠母锅饭，你长大靠父罐饭；你成人靠母棉服，你长大靠父土布。你成人靠母布鞋，你长大靠父袜子；你成人靠母抚养，你长大靠父抚育。养你就像鸡孵蛋，育你就像鸟喂食；母亲养你到五岁，父亲育你到六年。你长大成小帅哥，你成人变大美女；娶了媳妇勤当家，嫁了丈夫乐创业。当起家来家兴旺，创起业来业盛昌；儿女满堂绕膝下，子孙满屋围桌边。一家生活乐融融，人见人赞心中甜；你迎朝阳去种地，你披月亮把田犁。种田种地粮满仓，勤俭持家志不移；你下广东去挖金，你上云贵去淘银。挖得千金来养家，淘得万银来糊口；你送儿女上学堂，你送子孙进学府。读书不惧遭冷眼，识字不怕受欺负；儿女个个有长进，子孙人人有出息。你为父亲有功劳，你为母亲有恩义。今天没有谁想到，今日没有谁料到。七病八魔从街头路尾来袭身，烂病恶疾自“达祖达从”来犯体。某家子女与疾鬼争不赢，某家儿孙与病魔斗不过，你不幸忘多边间，你不料边迷边良，子女喊天哭地给你沐了浴，儿孙泪沾衣裳为你洗了身，给你穿上新内衣，为你戴上新外套，梳妆成为在世帅哥，打扮成为阳间美女，放在金床供人瞻仰，摆在银铺给人吊唁。派人去叫“迭非”兄弟来，指人去喊“迭帮”弟兄来，（“迭非”“迭帮”：指同祖宗但已相离七至八代以上的亲戚），叫来盘古善神，喊来土地良神，请来祖宗诸神，来给你分香蜡，来为你分砂纸，来为你缝孝帽，来帮你煮饭吃，来为你斗棺木，来看开道好日子，来定出殡好时辰，一切为你准备好，所有给你筹办齐。现在就缺你墓穴，现在就缺你墓地，请你跟着鸡蛋走，请你跟着鸡蛋行，一起去看你墓穴，一起去看你墓地。如果墓穴是龙穴，你张开双手来接蛋，如果墓地是宝地，你张开衣裳来接蛋，我们好给你修墓，我们好给你围穴。”

   如此念完宗教语后，亲戚魔公就用纱纸包住鸡蛋，从屋内走出屋外，叫来几个青壮年，拿着锄头、泥箕等工具，一起去到离家稍远一点的空地上，用锄头挖出一个泥箕状浅浅的小穴，然后，亲戚魔公面朝东方（注意不能面朝其他方位），拿着纸包鸡蛋，重复念着如上的宗教语，接着念道：

   “某家严父啊，某家慈母啊，你今天辞别阳间，全屯为你泪涟涟；你今日回归阴府，全族为你齐痛哭。今委托我来为你择墓地，今指派我来为你找墓穴，请你静心听我讲，请你行好听我说。此地东方日出暖洋洋，此穴西方日落红彤彤，东西呼应好墓地，阴阳结合好墓穴。此地千里神龙来聚首，此穴万只金凤来相会，龙凤搭配是宝地，左右吉祥是宝穴。此地东西南北居正中，此穴四面八方不漏风，千年难寻此风水，万代难觅此宝地。此地青龙白虎势相当，此穴左右逢源力可比，是你理想的凤床，是你最佳的龙铺。如果你认为可以，如果你认为可行，请你张开双手拿鸡蛋，请你张开衣服接鸡蛋——

   念到此处，亲戚魔公顺手将鸡蛋掷入穴中。此时此刻，正是见证奇迹的时候。鸡蛋落地瞬间，如果随即被打烂，说明死者同意葬于此地，即可按照大利方位挖出墓穴。反之，如果鸡蛋摔不烂，说明死者不同意葬于此地，需另找新的地方再择墓地。如出现此种情况，亲戚魔公必须按照礼程重新念宗教语，另行掷鸡蛋，直至鸡蛋摔烂为止，否则，丧事无法进行。几年前，笔者曾参加一家亲戚的丧事，亲眼目睹了亲戚魔公“掷鸡蛋择墓地”的怪现象：第一次掷鸡蛋时，鸡蛋弹出飞到穴外，完好如初；第二次掷鸡蛋时，鸡蛋碰到了一块石头，石头裂开了一小片，而鸡蛋却依然无事；第三次掷鸡蛋时，鸡蛋却陷入了泥土中，完璧无损。到第四次时，亲戚魔公额头冒着冷汗，他连骂带吼，并直言“如再不烂，他就回家”以后，鸡蛋才乖乖地摔烂，令在场的人员头皮发麻、感到不可思议。

   不管是一次或是多次掷鸡蛋，鸡蛋一旦触地摔烂后，亲戚魔公就再念宗教语，大意是：“死者兄啊死者弟，死者姐啊死者妹，今天为你择好宝地，今日给你选好龙穴，此地千金难买到，此穴万银难买回。你入地而眠别作乱，你随穴而安莫闹事。你不能拿我们的命去挺你的棺木，不能拿我们的魂去作你的枕垫。你要放我们的命归位，你要放我们的魂附体。”

   念毕，即可大动土木，修建墓地，然后就可择日出殡了。

   鸡蛋，象征着健康消灾、团团圆圆、幸福美满，其寓意远远超过鸡蛋本身。作为丧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布努瑶“掷鸡蛋择墓地”习俗具有程序严谨、礼法严格、庄重简洁、禁忌的特点，充满着神奇、幻想和恐惧色彩，甚至让人感到神秘莫测和难以读懂，但却蕴含着敬畏生命、善待死者、珍惜健康、消灾吉祥的象征意义，也是布努瑶民族特征、民族风情在丧葬习俗中的体现，在布努瑶传统文化大花园中永远是一朵艳丽的花蕾！

   （图/文  韦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