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
2014-10-24 来源：蒙桂周 点击：939次
裂 缝
蒙桂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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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到傍晚时分才肯停止他那场喷泻得天昏地暗的“尿水”，天边撕出几片血淋淋的云块来。工商所长老韦走进市场里来。老市亭的檐边上还吧嗒吧嗒地坠着水珠，屋檐下的水沟被砸起一排水花。这个市场是该工商所的一张王牌，一面红旗，由于管理有方，连年被评为“文明市场”，作为这个先进集体里的头脑，老韦因此在本系统里脸上的亮度大增。今早，局里来电话说明天局长要来搞市场检查工作，还听说这次检查工作很重要，是今年年度考核最重要的环节。老韦丝毫不敢放屁，他不能失去那面红旗，否则今年的升迁愿望就要泡汤。看到市场里头秩序井然，老韦那在一脸肥肉里埋得很深的笑纹就展现开来了。
当转到猪仔行时，老韦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就不那么动人了，背靠猪仔行的那堵围墙被暴雨搞出一条张牙舞爪的裂缝。“妈拉巴子”，老韦的话好久没这么脏了，他把“娘”和那场暴雨拴在一块儿臭骂了一顿。他很害怕这幅“墙版巨作”被局长欣赏到了那可就太煞风景了。面对这堵裂开的墙，韦老感觉到他的脸似乎有刀刃在一寸一寸地割。
这堵危墙要赶在局长到来之前修复是来不及了，望着天边渐渐暗淡下去的霞光，老韦觉得心里有一只猫爪，抓挠得他团团转。太妈妈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撞鬼，老韦一手击到墙上，一阵穿心刻骨的疼袭来。
回到家里，他谁也懒得去搭理，独自个儿横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妻子走过来催道：“吃饭吧，晚饭凉了。”吃你个球，你这个令人讨厌的黄脸婆，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老子早把你一脚踹出去了。但是今晚妻的脸并不黄，显然是做过了一番精细的化妆。老韦痴痴地看了几眼，忽然从沙发上鲤鱼打挺蹦了起来，跨门而去，消失在妻怔怔的视线里。
清洁工王老头正在吃晚餐，老韦走过去缴了他的那壶已喝去了一大半的“土茅台”，连拉带推把他带进市亭里来。站在那堵危墙下，王老头半睁着醉眼结结巴巴地问：“韦所长，你、你叫我到这儿来是要让、让我欣赏这道裂缝啊，老夫没、没那个雅、雅兴，我要去喝、喝我的酒，喝、喝我的酒去……”老韦一把拉住他：“明天工商局来检查市场，你马上去弄混凝土来把这道裂缝补好，知道了吗，不得有误！至于工钱嘛 ，放心——这就给你。”说完塞给他几张票子，就扬长而去。王老头数着钱，小心地把它放到内衣口袋，然后就对着那道张牙舞爪的裂缝嘿嘿地傻笑。
第二天，老韦刚把一张写着“热烈欢迎县工商局到我乡指导工作”字样的大标语贴在王老头昨晚挑灯夜战补好的那道裂缝处上，局长的“桑塔纳”就开到市场门口来了。检查结果出人预料的好，自然老韦得到的赞扬要是能捡起来也要装上几大箩筐。
检查完毕，局长他们很乐意地被韦老“押”进全乡最高档的“雅如酒楼”去接风洗尘。他们围在一桌排得屁颤屁颤的“肉山酒海”前吃得毫不含糊。当局长举杯向老韦祝贺时，忽有人撞进来报：市场里面的猪仔行那头有一堵墙轰然倒下，压死了两个生意人。他们大惊失色，高高碰在一起的酒杯僵在了半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