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瑶乡文苑 正文

短篇小说:挣扎

2015-04-14    来源:苏湘红    点击:1182次
短篇小说:
挣  扎

苏湘红
 
        天气闷热得就像捂在裤裆里的两个马铃薯,烫烫的。老钱出门时手遮额头望了望天,心想该不该跑一趟呢,他心里没底,担心白跑一趟,天气酷热不说,而且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要不然颜面失尽。
        老钱是县林业局局长,有人走私整整一车国宝级山珍,被他手下设卡的木材检查站逮了个正着,老板连夜上门,丢了一笔不菲的买路钱后,开车走了。看着堆砌在茶几上的几大扎捆绑得好好的纱票,全都是100元的,老钱脑子就有些空了。想想自己才四十出头,为了几个钱就自毁前程,不值得。但钱已收下人也走了,连个号码、地址都没有留下,到哪去找人去退钱呢,算了,下不为例,老钱惴惴不安一阵,就这样自己安慰着自己。可是这笔钱放在哪好呢,家里是万万放不得的,日思夜想,老钱终于想出了个妙招。
        虽然偷食小赚了一笔,但老钱并不敢花这笔钱,在局里面,他仍然是刚直不阿的局长。有一个亲戚,看到国道旁的一棵大树被装载水泥杆路过的一辆超载车把它刮断了,他没办伐木证就把它弄回家去,乡里要罚他的款,他来求老钱给他补办一张伐木证。老钱当着大家的面就把他狠狠地凶了一顿:没有伐木证不能乱动,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来找我开伐木证,我难道能知法犯法?亲戚说,我又没有想砍它,是装载水泥杆路过的一辆超载车把它刮断了,我觉得可惜才把它弄回去的。老钱问,是从哪里刮断的?亲戚说,拦腰刮断。老钱说,那你怎么把下半截也断回家去了?亲戚挠着头说,刮都刮断了,不能活了,就连根一起断了扛回去了。老钱说,能不能活是你说了算的吗,你有那么大的权力和本事吗?!你怎么不撒泡尿先照照你自己呢?告诉你,要砍伐就得办伐木证,就是一根小树苗也挨办,长脑子了吗,没有伐木证,就是天皇老子也帮不了你。亲戚说,老钱,何必那么凶!你是局长,这点忙你肯定能帮的。老钱说,帮,你叫我怎么帮?我这个局长是林业局的一把手,是组织上信任我通过层层严格考核提拔任命我的,不是亲戚哪个能任命得了的,所以我只能对党负责,对组织负责,对我吃的这碗饭负责,不能对亲戚负责!在这里,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说完,老钱对着亲戚深深的鞠了一躬,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亲戚碰了一鼻子灰、气得七窍生烟,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后,局办公室秘书偷偷把这事写成通讯,在县报上登了出来。林业局的人就对老钱刮目相看,纷纷翘起大拇指,看看看,我们多正派的老钱啊。
        可谁知最近某个小人吃饱了撑的,写了一封举报信,不但说他乱公款吃喝,还说他行贿受贿。这消息,是在县纪委工作的一个拜把兄弟从秘密渠道知道后偷偷告诉他的,并提醒老钱小心,别在阴沟里翻船。老钱心里一惊,表面风平浪静后一叠连声的说谢谢谢谢,心里却翻江倒海同时大发脾气,咬牙切齿这是诬陷,一定是因为平时为人太直得罪了某个小人。兄弟说,你也不用怕,举报信我弄出来了现在在我的手里捏着呢,我把它压下了。老钱说,谢谢兄弟,可是我非常非常的恼火,这不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吗?是谁这么狠要把我置于死地呢?!心想纪委兄弟那里是把举报信压下了,但谁敢肯定他只寄一个地方呢,谁敢保证他不把举报信还寄到其他地方去呢?是谁这么可恶呢。他首先想到的是局里和自己有矛盾的人,想到的第一个跟自己有矛盾的人首先是原局办公室主任老蓝。老蓝已经四十八岁了,组织部门原来考察纪检组长人选的时候,他是考察对象之一,局里很多人也都觉得他的资格最老他的希望最大,谁会想到组织宣布名字时却是局里年纪最轻、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钱的贴身秘书小芳。办公室主任老蓝是局里公认的老黄牛,自从纪检组长没当上后,心灰意冷,天天酗酒度日,很少上班,最近还自动辞了局办公室主任的职要求到能源办守仓库去了。除了他,林业局其他人和自己的关系都不错,都还过得去。老钱把他们每个人都过滤了一遍,感觉每个人都不像又好象每个人都有可能。
        人一但有了心事,最大的特征就是睡不着。这不,老钱已经几天几夜没得睡个好觉了,眼眶黑得象个四川大熊猫。每晚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却恶梦连天,东奔西逃中从梦境里吓醒,如此反复。几天来,老钱做的梦已不下于一百个。但都很短,并且很不清晰,象馄饨一样迷迷糊糊似是而非。记忆最深的一个梦是梦见查获走私那车山珍的原办公室主任老蓝,向他汇报后仰着一张苍白的脸颊,局促不安地看着老钱,竭力装出一副温柔的笑脸。梦里老钱说,这车山珍我查过了,是有某权高位重的领导字条关照过的,我们得放行,我们不放行,就只能等着搬香炉(即就地免职的意思)了。正这么训着,却忽然发现原办公室主任老蓝那张苍白的脸幻化成了县纪委王书记那张严肃的脸,老钱心里一惊,就醒了。然后就整夜整夜的失眠。甚至于某天早晨起床后,揉着酸痛的太阳穴走到客厅时,看见茶几上摆放的一把发亮的不锈钢剪刀,老钱也看成了一副手铐。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手铐,而是剪刀,因为螺丝松了,张开成∞状。我怎么想它象手铐呢,老钱想不明白,可这时候在老钱的眼里,它太像手铐了,像得一塌糊涂,它简直就是一副手铐!想到这,老钱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一天老婆下班回家,饭桌上跟老钱说了一件离奇的事。说的是县文物管理所那个酒醉经常尿裤子的所长孟文学,几个月前,他们在实验小学读一年级的宝贝儿子在放学路上被人硬生生地拉上车拐走了,两公婆悲痛欲绝得要命,连跳红水河的心都有了,在新朋好友的劝告安慰下,人总算是活了下来,于是就到处贴寻人启事,还到派出所报了案,但都没能找回来。有一天,他们听说邻县有个莲花镇,莲花镇里有个莲花山,莲花山上有个仙婆,占卜好灵的,问什么答什么,人不知道的秘密她都知道。两公婆急急忙忙的请了假,打车到邻县的莲花镇,在莲花镇上租了辆三马上的莲花山,找到仙婆,问卜儿子被拐到哪里去了,看还能不能找回来。仙婆数着手指抬头望屋顶喃喃自语一阵,便说能找回来,他是被人拐卖到某省某县某乡的某户人家去了。你说奇不奇,两公婆按照仙婆说的地址,七找八找找到某省某县某乡的某户人家,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还真的把被拐卖了几个月的宝贝儿子找回来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老钱就像走投无路的刘玄德遇到了水镜先生,郁闷纠结痛苦不堪的心情豁然遍地阳光满眼晴朗。老婆还说,每天去找仙婆问卜的人多得象米袋里的米,因此必须得把自己要问的事情事先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以免到时候遗漏了忘记问。并说听说孟文学他们是问得最简单的,就是说先介绍孩子是几时失踪的,孩子是怎么失踪的,然后才涕泪横流的问卜仙婆是否有希望找回自己的宝贝儿子。而其他那些问仙婆的,杂七杂八什么的都有,比如老祖坟有没有问题呀,房子朝向对不对呀,儿子能不能考上大学呀,我这段性冷淡是不是到了更年期呀、老公是不是藏有私房钱、爱人有没有外遇呀,等等等等。老钱心不在焉的“嗯嗯嗯”的应合着老婆,心里却在想就问两个问题,一是那封可恶的举报信,如果自己不去管它,会不会捅出大事;二是如果举报信已经捅出事来了,用什么方法拯救自己。想了一阵,他又补充了一条,还得要问举报信到底是哪个卵仔写的,得把这个卵仔找出来,有机会的时候好好整他一下。想到这,老钱不由自主的笑了。老婆问他在笑什么,神经病!老钱对正在夹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的老婆挤眉弄眼一笑,你才神经呢!
        当夜,老钱拿出前所未有的激情用身体狠狠的奖励了老婆,害得老婆亢奋退潮后连连逼问老钱几时学坏了,今晚是不是买来什么美国伟哥的服了,这么猛,好像一辈子没得亲近过女人似的。老钱玩笑道,今晚偷吃了狗鞭咧。
        第二天上班,老钱早早把局里两天的工作安排好了,就打个电话给老婆说市里通知开会,全市核桃种植推进会,中午报到,下午开会,明天现场参观,会期两天,然后就挂了。和当初收受那笔买路钱一样,这事必须保密,连老婆也不能讲。当初收受那笔买路钱的时候,老婆恰好外地出差,所以收受那笔买路钱的事,老婆就一无所知,他把钱藏在办公室里。钱分装在十个信封,每个信封的封口用封口胶封的严严实实,然后把抽屉取开,用胶带把十个装钱的信封一一牢牢的反贴在桌面上。做完这一切时,他直感叹我老钱真的太聪明了,即使把抽屉完全拉出来,也无法看到抽屉上面反贴在桌面上的一字排开象一窝猪仔正在午休的十个厚厚信封的钱,因为抽屉口上方有一块门楣似的木条,把里面的秘密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用手摸才能摸得到里面的秘密。每天上班,老钱都要悄悄用手伸到桌子底下去摸摸一下,特别是指尖触到信封的那一刻,老钱就像当初第一次触到老婆的身体,特别的紧张特别的激动。下班之前的最后一个动作,他也是要用手摸摸一下,就像它们会随时飞走似的。每天他都要重复这一动作,以至于习惯了,见到桌子,他都要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到桌子底下去摸一摸。
        老钱走到楼下,刚打开车库,手机一串“老婆最大呀老公最二,你要答应我不许找小三”的铃声响起,老婆又电话过来,听说你去开会路过的有个叫大兴乡什么的土鸡便宜得很,如果有,回来时顺便拐个弯到集市上买几只回来,菜市上土鸡二十五块钱一斤,太贵了,还不知道土不土呢。乡下就是便宜得多,还真的土鸡,好吃得很。老钱皱着眉头说,你就知道吃吃吃,你就不知道我工作有多忙吗,哪有时间去找什么土鸡。老婆一听,就不满了,话筒里的声音就拔高了,说,没时间去找乡下土鸡,就有时间去找两只脚的鸡啊!我是说顺便,又不是叫你专门去买,真是的。
        老婆还在叽咕,老钱不耐烦的一声,你有完没完啊,就挂了电话,倒出车,驱车直奔邻县的莲花山去了。
        一路上他暗自观察,有没有人跟踪自己。自从获知有人写举报信举报了他,他便事事小心。开着车,他心里也是悬着的,他总感觉怕有人跟踪自己。车子开出县城,七弯八绕开上了去邻县的三级路,奔波三个多小时,终于开到邻县县城,又从县城马不停蹄直奔莲花镇,直到开进莲花山大门,直到车子爬上盘山公路,直到望见山顶上的庙宇,老钱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想好了,返回的时候进家门之前一定要先到菜市上买两条大阉鸡,管它二十元还是三十元,到家就告诉老婆说自己是花十五块钱一斤在那个叫什么大兴乡的集市上精挑细选买来的,鬼知道。老婆吃淋了蒜泥芝麻油的阉鸡肉,一定会到处宣扬是大兴乡下的土鸡,鲜味美,旁人也就信以为真,以为他还真的去了市里开的什么核桃种植推进会了呢。
        车抵莲花山顶,已经是傍晚了。莲花山位于莲花镇的一个小山村,由海拔1000多米的东、西、南、北四座大山围抱而成,形似莲花,因此而得名。山上设有佛教点,建有念佛堂、大雄宝殿、藏经楼、豉楼、青龙亭、白虎亭等。山上植被茂盛,环境幽雅。每逢节假日,前来上香拜佛的游人络绎不绝,是邻县盛名的佛教圣地。
         因为怀有心事,老钱没心思浏览四周什么风景,他决定先到离庙宇不远的那个农家旅馆登记住下,明天一早再去问卜仙婆。住店的时候,他告诉旅馆老板,自己是做生意的,听说这里有个仙婆,占卜很灵的,近段自己的生意有点不顺,他慕名前来想问一卜,自己下一步生意应该怎么做。旅馆老板哈哈一笑,说,凡是外地来莲花山,百分之百是奔仙婆而来的,而来的人基本上不是问官场升迁的事就是生意上的事。老钱问仙婆灵不灵。老板说,说不清楚,有些事情她说得准,有些事情也说不准。就比如原来有个什么市里面的大领导带着秘书在当地的一大帮父母官的陪同下来占卜,问他近期会遇到什么大灾难,仙婆掐指算算一阵,直言道,牢狱之灾。该官员及众随从皆颜面大变。官员又问,可有解法。仙婆又掐指算算,晚矣。官员悻悻回去后不久,辖下的某县矿山矿窿发生大面积透水矿难,死了八十一条人命,市县众志成城上下一心隐瞒矿难真相后东窗事发,牵出了该官员上千万的贪污腐败,坐牢去了。从此仙婆名声鹤起,前来求卜问签的人络绎不绝。                     
         一宿无话。
        老钱没有料到自己会一觉能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山上的安静和空气质量给了他一种非常安全舒适的感觉,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加上长时间的没睡过一宿好觉,睡下去就一觉天光。
        问卜仙婆的住处在豉楼,离老钱住宿的地方不远。老钱从没算过命也没问过仙,他以前不信这些。往问卜仙婆的豉楼走,老钱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幸好没有一个熟人,如果是在本地,就是给他十个胆,他也绝对不敢进来的。
        今天的屋子里坐满了人,看衣服就知道今天是农民专场。他们都在专心地听仙婆说话。老钱看了仙婆一眼,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这个老女人和广大农村漫山遍野田间地头割猪草长期劳作的妇女没什么两样,只是嵌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流动的两粒眼珠比一般劳作的农妇多了一丝精明、圆猾和奸诈。此时,她脖子上就戴着一条筷子那么粗的白金项链,手套一对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手镯坐在八仙椅上,面无表情。一个三十二岁左右,长得比较丰满的女人正在问仙婆,她能不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仙婆说可以。女人又问,我最终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仙婆说能。老钱听出来了,是未婚先孕,或者是正在做别人的小三。在神仙面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人又问在一起后还会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仙婆答非所问地说,他没有离婚。老钱又听出来了,不仅是未婚先孕,而且还是个第三者。女人似乎也意识到这样问话会让旁人误解,忙辩解道,他没有说离婚不离婚,他们只是已经分居了。仙婆仍然答非所问地说,他们会离婚的。女人问,在一起后,他会对她好不好,仙婆说,还可以。女人又问,我是就做现在的生意好呢,还是改做别的好。仙婆说,不用换。
        有个年轻人坐在老钱旁边,老钱就问年轻人,谁收钱。年轻人用下巴指了指,老钱才发现,在眼前这个老女人的背后,还垂立着一个十三、十四岁的小侍童,问卜的钱都是交给仙婆身后的这个小侍童。老钱问钱怎么交,年轻人说,小侍童已经收过一次钱了,要等把这一轮交钱的人说完了再收钱。老钱数了数,我的妈哟,屋子里还有三十好几四十个人呢,按每个人大约要十分钟计,要三、四个小时呢,还有爱啰嗦的人甚至要二十分钟。天啦,这要等到几时啊?!可是不等又不行,老钱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干熬着。
        丰满女人问,自己明年过得顺不顺,仙婆说,有点问题,但可以解的。丰满女人说,那就请仙婆帮我解一解,仙婆说可以。女人问多少钱,仙婆说解988。丰满女人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到另一间屋子,大桌子上供了一尊石菩萨,丰满女人在盆子里烧了一沓纸,仍然一言不发。默默地站了一阵,然后回到原位。坐了一阵,仙婆忽然用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声音对丰满女人说,这下没问题了。丰满女人忙说谢谢仙婆。
        老钱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想,我有没有必要也请仙婆帮忙也解一下呢?如果能解,又要多少钱呢。
        丰满女人问完,仙婆说,下一个,姓周的。姓周的是个又瘦又黑的中年人,他问的第一句就是他有没有外遇,仙婆说,有,五个,中年风流。屋子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中年男人说,老了呢,仙婆说,老了你没钱了,五个情人先后一个一个的离开,最后你又回到你的原配那里,度过余生。仙婆说完,又引来一片哄笑声。
        中年男人气得七窍生烟,丢下两张大红纱票后,面红耳赤的走了。仙婆说下一个。接下来是几个老太婆,她们是一起来的,问的都是和媳妇闹不和、儿子不孝顺不争气的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她们太能啰嗦了,老钱听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心烦地走到门外,从这头逛到那头,再从那头逛到这头,如此几个反复,再回到仙婆家,另外一个老太婆正在问她死去的母亲在阴间过得怎么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完。老钱叹口气,又走出来,就近小卖部买了一盒烟,一个打火机,蹲在门边就抽起来。他平时是不抽烟的,可在这里不抽烟实在不知道怎么消磨时间。
        磨到下午三点钟,终于轮到自己了,老钱却惶惑了,一坐到仙婆的身边,他心里就发慌,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场,因为他的事既不能直说,又不能不让仙婆听懂。他只好吞吞吐吐说最近状态出了点问题。仙婆说,你今年工作不顺心。老钱问我该怎么办?仙婆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老钱问我有没有必要找人,仙婆说,有必要,该找一个姓王的。老钱心里激灵了一下,反问道,姓黄的?仙婆说,不是姓黄,是姓王的。老钱说,王.....(王纪委书记)。仙婆说,就是他。老钱心里就又激灵了一下,吞吞吐吐一会又问,该送什么东西。仙婆说,这年头,该送什么,地球人都懂,你知道的。老钱再问,他遭遇的事能不能解,仙婆说,可解可不解。老钱问,什么意思。仙婆说,你是聪明人,你知道的。老钱便懵了,原以为仙婆如果贪财,肯定会说能解,老钱没料到她却给了一个进退都能找到无瘕可击理由的谜底,这让老钱很不爽也非常不满,但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久了表现的非常淡定不动声色也不惊慌,心里暗想可解可不解,仙婆是不是暗示自己要出大事呢?仙婆见他半天不吭声,便喊,下一个,姓黄的。姓黄的屁股垫着个草帽正在角落里打瞌睡,听到叫他,连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到老钱面前。老钱失望地站了起来,供上钱,就转身走了。别人问完了卜不管是好是坏都还记得说一声谢谢仙婆,老钱连一声谢谢也忘了说了。
        天气仍然闷热得就像捂在裤裆里的两个马铃薯,烫烫的。老钱走出庙门时手遮额头望了望天,心想真不该跑这一趟呢,与其提心吊胆过日子,还不如就把这钱退了。老钱暗下决心,回去后就把这钱退了。可是到哪退呢,要退,又怎么个退法呢。上车,打火,驱动,慢慢驶出莲花山,在返回的路上,老钱的心情不但比来时有所缓解,反而比来占卜之前更乱了。老钱一路一直在想,姓王的是县纪委书记,分管的是摘乌纱帽工作,找他,送钱给他,这不是提着脑袋往虎口里送吗!仙婆为什么说找他,而不是找自己的顶头上司、分管农林水、贪钱的那个常务副县长呢?但如果说仙婆乱说,一个妇道人家,她又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个姓王的纪委书记呢?要知道邻县和自己所在的那个县不是同一个地区,两地相距两百多公里呢。
        就在老钱为这事想破脑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时,在一段连续陡坡的九里八弯处,对面开来的一辆越野车远远的就对他捻起了喇叭,坐在零号座的一个中年男人打开车窗对着他拼命地直摇手。
        老钱边开车一直在纳闷,一直在想,这是谁呢,对面这车状况出了什么问题呢。
        就在两车相距大约三、五十米的时候,真是想鬼就撞到了鬼,老钱心里重重的咯噔了一下:老王,是纪委的老王!老王上邻县的路是去做什么的呢,难道他知道了我去莲花山问卜的事?!想到中央下发的八项规定和县里新近发布的六条禁令,老钱哀叹一声,准备慢刹减速车速把车子靠边等老王上来时,重重一脚踩到了油门上,车子立即象一匹脱缰的野马,直愣愣往下一个弯道飞驰而去......
        老钱致死都不知道,老王是因公事路过邻县,缓缓上陡坡时,和司机远远的看见一辆帕萨特轿车扭秧歌一样从坡顶扭下来,就猜想这司机不是酒醉就是疲劳驾驶了,精力不集中,怕出事,就想强行拦载下来,谁知道,是老钱......

          (编辑;韦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