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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旱烟味

2018-02-28    来源:蓝永秀    点击:1151次

久违的旱烟味

蓝永秀

 
        父亲去世后,那杆含在他嘴边吧嗒吧嗒地抽了一辈子的旱烟斗,沉寂地躺在神龛上,陪伴着劳累了一辈子的先人们无声无息地栖息在那个小却无穷大的神灵国度里,那种浓浓的旱烟味也随之远逝,无论怎样泡在烟友吞云吐雾二手烟的烟卷里,都不再寻觅得到父亲那种特质的旱烟味。
        重新回到课堂这两年,办公室里一种久别的气味慢慢地渗入了我的肺腑,袅袅娜娜的旱烟圈从林老校长那里升腾而起,幻化成父亲的面容一圈圈地在我的眼前浮现,久违的旱烟味使我又常常想起父亲和我与旱烟的故事来。
        父亲喜欢抽旱烟。他正儿八经地告诉我,他年轻时正逢建国年代,那时国民经济处在起步之初,国家困难重重,他和他的同龄人风华正茂,正是国家的建设主人,兴造田修水利正是他们那个时候的重头戏。因为困难,常常饿肚子,为了振作精神,常常抽一斗旱烟解饥伐困。于是,从那时起,他们父辈这代人便与旱烟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我能记事起,就知道父亲抽的旱烟大部分是自己种来的。那时候土地归集体所有,个人只分得一点点自留地,专供自家种蔬菜吃。而母亲却觉得给父亲买的烟叶贵,家里没那份闲钱,就宁愿辛辛苦苦地到山野里去摘野莱当餐,也要留出一小块自留地给父亲种烟叶。
        父亲勤抽烟叶,也勤种烟叶。
        春上,他在那几块碗瓢一样小小的自留地里忙个陀螺转,除了种些南瓜苗、石上葱和苦荬菜之类容易在山地里生长的蔬菜外,一大半以上的自留地都给他种上了烟叶。他三天两头趁早贪黑泡在那几块种烟叶的山地里,给烟叶拔杂草,捉害虫,把家里的鸡屎狗尿扫个精光,当肥料给烟叶施上,还经常淋粪水,培上土,把烟叶侍弄得根大叶肥,长得大人一样高。
        高过大人的烟叶,每一棵都有十七八片烟叶。这时,父亲就开始对一棵棵烟叶施行阉割手术。阉割手术,其实就是把烟叶顶部抽枝的叶芽掰掉,不再让它抽枝长叶,而是让母系把全部的营养都输送到所有的烟叶上。如此,片片烟叶便可壮实肥厚,散发出一种特殊韵味的香气。趁朝霞或夕照出工前或收工回到了家的当儿,父亲马不停蹄一样来到他的烟叶里,眼疾手快地掰掉那些因阉割后还骚出的孽芽,并把那些泛黄枯老的胎叶摘去,放在一块兀起的岩石下面,等烟叶青黄不接时就来拿着抽抽。我也随着父亲的身影在不大的几块烟叶地里鱼游徜徉,吸着烟叶散发着的极富父亲一样的农人韵味,任由那些黏黏的烟叶抚摸着我赤条条光溜溜的无邪的童年身躯。
        或许是童年无邪无知,烟叶的韵味吸附着我,夏荒饿得发晕的我没别可食,就偷偷地拿了父亲一片卷烟纸,从火灶边捡了火柴盒,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父亲的烟叶地,准备吃烟解饥。
        我从岩石下面拿出了几片干好的烟叶,学着父亲的样,搓了搓,把烟叶揉碎了放在卷烟纸上,沾着口水美滋滋地卷起了一支像广播筒一样的烟,叼在嘴边流着口水划起了火柴,吞云吐雾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黑咕隆咚的屋子里站满了一大群赤膊的邻居叔伯。瘦弱的油灯下,父亲正在往我嘴里送着玉米稀,汗水挂满了所有人的脸头。见我醒来,人们一个个地抓起肩头上的毛巾拭去了汗,欢声笑语爽朗了起来……
        父亲远去了,旱烟味远去了,那苦难的岁月也远去了!
        沐浴着小康社会的馨风,我与旱烟味再度重相逢,林老校长的烟卷韵味勾起了我对往昔的忆念。我将不忘老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永远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