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瑶乡文苑 正文

蒙桂周新作两题

2014-11-12    来源:未知    点击:910次
将军路
       这日,白发苍苍的将军终于回到了阔别六十年的故乡“苦马村”,这六十年啊,中国这本厚重的“史书”不知已翻过了辉煌的多少页,可将军的故乡居然还没有通路,群众还过着肩挑背驼的苦日子。将军伫立在炊烟狂写的村口,呼呼的山风吹过他苍苍的白发,像一面猎猎飘扬的旗帜……
       将军沉重的目光掠过故乡的山山水水,心情无比的沉重。
       将军从小父母双亡,五岁就给地主放牛,吃尽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十三岁那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一把火烧掉了地主老爷的牲口棚和粮库,投奔了韦拔群领导的“红四军”。
       阔别六十年了,将军在苦马村已找不到那些岁月的痕迹了,但村民们的生活现状却一直揪着将军的心。
       将军傍晚的时候找到了苦马村支书,村支书一家正在吃晚饭,见将军登门就慌忙让座。将军问:“这村为啥就不通公路?”村支书一脸沮丧地说:“为了村里的通路问题,十多年来他年年给乡里县里写报告,就是没批下来。”将军沉默了,屋里灯光暗淡,看不清他的表情。
       将军决定在返京之前去一趟县里。那天县长办公室进来了一位白发苍苍、衣着破旧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份材料,问谁是县长。里面一位富态逼人的胖子说他是县长,问找他有什么事?衣着破旧的老者就把材料放到了他的桌面上说:“县长,你看一下吧,这是苦马村的通路请求报告。”县长傲慢地斜视了一眼,示意老者出去。老者没有立刻出去的意思,再次催促县长要认真看看这份材料,说这是苦马村近万村民的心声,他们盼通路都快望眼欲穿了。“出去出去!你耳朵聋了?我正办重要事情呢!”县长象赶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赶老者出去。老者似乎被激怒了,他跳将起来破口就骂:“我就是不出去,你想怎么样!连群众这么重要的报告材料你都不看一眼,难道还有比群众筑路的事更重要吗?!”见老者这么耍野,县长忙招呼警卫把他轰了出去。
       听着老者的叫骂声渐行渐远了,县长恼火地拿起老者送来的那份材料撕了个粉碎。他倒了一杯水,狠狠地喝了两口,可是刚才的火气还在炎炎上升。他刚把杯子放在桌上,那老者又找上门来了,不同的是他这回不再是衣着破旧而是穿着笔挺的将军服。县长颤抖着拿过老者递来的证件, “不知、不知将军驾临……多、多、多有得罪……”县长恐慌得直冒冷汗。
       “那份材料呢?你看了没有!”将军直奔主题。
       “看、看过了。”县长一边擦汗一边答话。
       “你现在就把苦马村的那份筑路请求报告给我念一遍!”将军不怒而威,语句中寒气逼人。
       “对不起将军,刚才、刚才我把它撕了……”县长结结巴巴地说,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将军,乞求他的饶恕。
       “混帐东西!”将军怒吼地擂起了桌子。
       “……请将军息怒,苦马村的公路明天就动工……保证、保证做得又快又好……”
       “你自己看着办吧!”将军丢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半天,县长才镇定下来,突然觉得裤裆一片冰凉,仔细一看:刚才是吓得尿裤子了。
       苦马村的公路在半年的紧张施工后终于顺利通车了,而且是一条标准的村级柏油路。村支书找来了一部相机,从各个角度把那条村公路拍下了许多张照片,想寄到北京让将军和故乡人民一起分享通车的喜悦。可是这时北京方面却传来了令村民们震惊的消息:将军身得重病,因医治无效,已经逝世!
       整个苦马村都笼罩在一片悲痛的气氛之中,村支书和村民们眼里含着泪水,在那条村公路上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挺拔苍劲的大字:“将军路”。
 
老   乡
       那次我是到楼下倒垃圾的时候认识“老乡”的,当时他正用一根小棍子在垃圾箱里挑捡东西。他注意到我正在看他,便像一只偷东西的老鼠受怕似的看了我几眼,突然间他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他怯生生地说了句:“老乡,你住这里啊。”我的心海不禁一阵激荡,在这个到处是陌生面孔的异乡城市里能听到这么一声“老乡”,我还真的找到了一种回家的感觉。我问他:“你怎么认得我?”他说,他也是镇西人,和我是同乡。本来我想问他为何要选择这个“捡垃圾”的职业,但最终还没有说出口。之后,“老乡”和我就很少 见面了,我们象两滴水一样匆匆消失在城市的茫茫人海里。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老乡”是怎么找到我的,妻开门看见是个面生的,而且穿戴又很“乡下”,便想往外轰。我一眼就瞅出了“老乡”来,客气地把他让进了屋里。他连板凳也不坐,就站着对我说,他的爱人病得很重,想借点钱。一听说有人要借钱,,妻便暗示地向我使使眼色、摇摇头,见我似乎还没领会,妻就用那只穿皮鞋的脚狠踩我的脚尖。我痛得龇牙咧嘴,刚想说“没钱”,就看到了“老乡”那双无助的眼睛充满了痛楚与泪意。我是个看见眼泪心就软的人,于是不顾妻接二连三的暗示,把全身大大小小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凑足三百块钱给了“老乡”,他称一个月内一定找钱还给我,临走时还留下了联系地址。
       一个月早就过去了,“老乡”却迟迟没有拿钱来还,妻常为此事和我吵个鸡犬不宁,最后我是被妻“押”着去找“老乡”的。我们按着“老乡”先前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我们到来的时候,“老乡”正在屋里拼命地抽烟,他的病妻在床上连续不断地咳嗽、吐痰。他好象已看出了我们的来意,脸变得一阵发红一阵发黑。我趁机把妻事先在家里教我背过几遍的话说了出来,我骗他说最近单位准备搞财务大检查,我借给他的钱是公款,要是到时查出问题来了,我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怕是没的了。“老乡”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他足足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站起来说:“给我一天时间吧,明天一定找到钱还给你。”
       第二天“老乡”果然没有食言,他准时把钱还给了我。
       大约是“老乡”还钱的第四天,我正在看一张早报,在一则警方新闻的传真图片上看到了“老乡”,他涉及最近一宗盗窃案已被敬方抓获归案。
       我浑身突然象触电一样,手中的报纸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