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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红了

2017-11-01    来源:蓝 宇    点击:845次

芦苇红了

蓝 宇
 
        山梧桐枝头光秃之后,满山的芦苇便红了。九月秋末,寒风料峭,山间百草已显出衰败的枯黄。自从老家通了山路之后,除去不会开车的老爷老奶,年轻人很少徒步上山了。重阳,九九日,我很早就醒来,本来打算赶早上山,因三叔要上街买货,便开车送他去。回来时已近十点,赶忙到山脚下时,眼前半面青山已洒满金光。好在是秋末,金色阳光恰好抵走微寒山风。
        一路上我和三叔没碰到一个登山或下山的人。路两旁草木莽莽苍苍,若不是走上来,远观难觅羊肠小道。我问三叔当初修这条石路花了多长时间,才知道那是爷爷还壮年时候修的,因为山里还没有人外出打工,一切养活山民的就只有那一方高山浅水,所以在人多心齐的情况下,修这条石路前后只花近半年。我还记得路没修前,人们上下山就是从山拗口一条直线到山脚下的陡峭乱石山路,路程虽短,无奈过于陡峭,负重上下山的山民往往需要付出沉冗的脚力,才气喘吁吁爬上山顶,或是两脚打颤才到山脚下。很小时,母亲曾背着我早出晚归来往于那条登天路,去给山外的富人家帮工,换一日三餐好食。本来新路修成后人们上山已不去走那陡峭老路,可因为山脚下的村民还时常上山砍柴顺着老路陡峭走势推滚柴火下山去,多少还能看到它苍老而略显冷清的踪迹。而很多年前人们生活翻天覆地,煤气电器早早代替了炊烟袅袅的柴火,那条登天路便也无奈消了踪影,退出山民联通山里山外交通方式的舞台。就像今年通了公路之后,这条曾给山民带来巨大方便好处的盘山小路,已渐渐被荒草灌木侵占,覆盖,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孤寡老人,冷冷清清摆在那。而我,这个有些穷荒的年轻人因为买不起带轮的代步工具,只好跟着老人们的脚步,循着我熟悉却再也找不到的亲人们的脚印,一步步往山上走。
        说真的,我喜欢走这条显得落寞的山路。因为落寞,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拾起在这条路上遗落的记忆。而这很多记忆,不适合太多人参与。山路盘山而上,光滑的石板印着太多太多先辈足迹。路两旁偶尔见一两蕙伸头探脑的芦苇,淡红色的芦花在秋日里随风摇曳,摇曳里,我看见时光倒流里的童年,看见爷爷枯瘦的身子在一丛丛密密的芦叶里摘芦杆子,然后坐在大石上含笑用他灵巧的双手编制着一把把****、机关枪,把我们几个跟他放牛抓鸟的小孙子看得满心欢喜;而倒流的时光里,还有母亲瘦弱的身影,她同样穿梭在如刀似剑的密密芦叶丛中,在满是荆棘的山岭间游走,只为摘来一捆捆红了又白头的芦苇,在灯火明灭夜深人静的午夜,用她勤劳的双手编造一把把美观实用的扫刍,然后挑着成担的芦苇扫刍从光滑的石板路走到山下,在街上将扫刍换成油盐酱醋,带着满脸微笑,走过石板,走过芦苇丛旁,回到我她熟悉的茅草屋,将她的儿子们养大,抚育成人。
        如今芦苇又红了,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可那个满脸慈容的老人已消逝不见,那含辛茹苦的母亲也为了生计远走他乡,我这孤独的孩子,只能在秋风萧瑟的重阳日,默默走一走老人们的路,看看母亲曾洒下汗水的石板,在芦苇摇曳的日光里,将一片思念,遥寄云间与他乡。